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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海拾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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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狸奴去后绣墩温” ——清宫《猫册》与猫事

发布时间:2022-08-03 15:50:56  作者:倪晓一  来源:中国档案报  浏览次数:

农历六月六日刚过不久。在宋代,这一天被称作天贶节,“贶”意为赐,据说是上天赐下天书的日子。而在民间,天气晴热的六月初六日却成了大型洗晒日,官府佛寺、读书人家忙着晒书晒经,寻常百姓则会纷纷洗晒衣物,俗称“晒红绿”。其实,这一天,很多地区还有给猫、狗洗澡的习俗。清代钱思元《吴门补乘》中载:“六月六日浴猫狗,吴郡他邑咸有是说。”谚语亦有“六月六,猫儿狗儿同洗浴”的说法。

和今天的“猫奴”们一样,古人中爱猫者也不乏其人,除了“浴猫”这样的民间习俗和谚语外,还留下了诸多与之相关的记录和故事。夏日悠长,不妨一读,正可破闷消暑。

宫猫传名

  藏于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的清宫《猫册》,是现存古代猫事记录中装帧极为精美、内容颇具意趣的珍品。

《猫册》及封套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猫册》外有绫缎套包装,合拢时外观如同一本小册子,展开则为折装,共7幅面,通体呈浅蓝色,封面饰有四方如意等交错花纹,中间贴黄绫签,书“猫册”二字;正文部分亦为蓝色底,每幅粘有4行签条,签条上方楷书猫名,名字下方小字注其生卒年月。整件档案外形典雅,不失宫廷气度,内容则极富生活气息,正是宫猫们的“芳名”,著录猫名的时间起于清道光十八年(1838)九月,讫于二十八年(1848)十二月。《猫册》中共收录了24个猫名,依次为:玛瑙花横儿、秋葵、金橘、灵芝、金虎、小丑儿、玉虎、银虎、双桃儿、玉狮子、花喜、玻呵、俊姐、金哥、墨虎、喜豹、花妞儿、芙蓉、花郎儿、金妞儿、玉簪、小玉簪、花小儿、分香。总体来看,这些宫猫们的名字并不威严,也不掉书袋,甚至有点“贱名好养活”的感觉,比如“小丑儿”“花妞儿”;也有的颇具满洲特色,如“玻呵”,是满文的汉音,意为“墨”,想来应该是给一只暗色调的猫主子起的名字;还有的用外形比喻,如虎、豹、狮子等。

比较而言,有些古人给猫取的名字就显得非同凡响,甚至传为经典。比如明代王志坚《表异录》中所载:“后唐琼花公主有二猫,一白而口衔花朵,一乌而白尾。主呼为衔蝉奴、昆仑妲己。”其描写的是一只白色的猫儿嘴边有暗色花纹,像是叼着刚捕获的蝉儿,“衔蝉奴”三字简洁生动而富有画面感,妙哉!至于白尾黑猫的“昆仑妲己”,内涵就更丰富一些,唐代“昆仑奴”指多来自南洋一带肤色较黑的奴仆,“昆仑”形容猫是黑色的,而“妲己”作为我国最著名的美人之一,古人历来认为其妖艳可祸国,以此命名,读者便不难想象这是一只妩媚的小母猫。

再如宋代陶榖《清异录》中记载的一则轶事,其中提到的猫名更有韵味,“余在辇毂,至大街,见揭小榜曰:虞大博宅失去猫儿,色白,小名白雪姑”。意思是说虞大博家的白猫不慎走失,之后,及时地张贴出寻猫启事,那时候没有照片,想来画像也不容易,怎么办呢?干脆把猫儿的名字写上,希望热心人能在遇见一只陌生的白猫时轻轻唤它一声,看它有无反应,以此增加失猫复得的成功率,真是聪明之举。古人多情如此,因此很多人便记住了“白雪姑”这个名字。直到清代厉鹗《雪狮儿》的词里还有“雪姑迎后,房栊护得,黄睛明润。扑罢蝉蛾,更弄飞花成阵”的句子,描写的是一只雪白皮毛、黄色眼睛的猫儿在花下扑蝉玩耍的情景,宛若一幅清雅的工笔画。

珍重迎猫

用《雪狮儿》词牌来写猫儿,厉鹗不是唯一的一位,这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文学传统。比如清代女词人吴藻也写过很多阙《雪狮儿》,其中有句云:“买鱼穿柳,将盐裹箬,聘来无价。”说得正是古人迎猫的旧俗。

迎猫也叫聘猫。以前古人听说谁家有小猫,想讨一只回去是不能两手空空上门的,一般或是带一包盐,或是奉一串鱼,或是送几支笔,这样才好把猫迎回家。厉鹗说“雪姑迎后”,指的就是刚刚聘了一只白猫回家的意思。鱼是给猫的食物,这个好理解,那为什么要用盐和笔呢?据说这是个谐音梗,希望聘回来的猫儿能够“多管闲事”“避鼠”,意思是家里的粮囤仓房、书架上的典籍图箓,乃至箱箧里的衣服被褥,就拜托猫儿来管理守护了。

黄庭坚和陆游,可能都曾经这样絮絮叨叨地叮嘱过自家的猫儿,有诗为证。很多人知晓“狸奴”“衔蝉”这两个猫的代称,应该就是从黄、陆二人诗句里来的。黄庭坚的《乞猫》诗中这样写道:“秋来鼠辈欺猫死,窥瓮翻盘搅夜眠。问道狸奴将数子,买鱼穿柳聘衔蝉。”大意为家里的猫儿去世了,老鼠们搅得家室不安,听说邻居的狸猫二代已经长成,忙着买鱼去迎一只回来。《谢周文之送猫儿》诗,更充分肯定了猫之于黄家的作用:“养得狸奴立战功,将军细柳有家风。一箪未厌鱼餐薄,四壁当令鼠穴空。”真可谓有猫在此,诸鼠回避。

陆游家的猫也不是泛泛之辈。“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之句太有名了,此处不再赘述。今单说《赠猫三首其二》:“裹盐迎得小狸奴,尽护山房万卷书。惭愧家贫策勋薄,寒无毡坐食无鱼。”“小猫护得书册安”之句不知是不是他写《赠粉鼻》里那只大杀四方的猫儿粉鼻,诗人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家给不了你氍毹暖毡,也没有餐餐鱼鲜,真的很抱歉,读来别有意趣。还有一首诗,只看名字就觉得很厉害,名曰《鼠屡败吾书偶得狸奴捕杀无虚日群鼠几空为赋》。不过,他家似乎养过很多只猫,秉性不尽相同,有的猫就很佛性,“狸奴不执鼠,同我爱青毡”,或是“狸奴睡被中,鼠横若不闻”,令人不免疑窦,觉得陆先生家迎的猫不尽职尽责。

迎猫是件很郑重的事,不只百姓、官员人家迎猫,天子也要迎猫,这是写进《礼记》里面的。《礼记·郊特牲》中写道:“天子大蜡八……迎猫,为其食田鼠也。”小小猫儿,是周天子岁末举行蜡祭的八种神灵之一。这当然与我国长期以来的农耕文明传统有关,鼠患一直是农业的大敌,猫能克鼠,以此得到天子的庄重祭祀。猫的主责主业不只是保卫作物收成,《东皋杂录》里还说:“蚕时村人畜猫驱鼠,谓之蚕猫。”为了防止鼠类啮咬蚕茧,养蚕人家也会认认真真迎猫回家。

温馨侣猫

不过,猫对于人类布置的工作可不是照单全收,它们自由自在的天性,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没有改变过。除了捕鼠之外,它是否还喜欢捕捉其它猎物呢?

有的古人比较通情达理,像生性放旷的北宋林逋就这样认为:“纤钩时得小溪鱼,饱卧花阴兴有余。自是鼠嫌贫不到,莫惭尸素在吾庐。”意思是说:我钓鱼,你吃鱼,吃饱躺在花丛里,这是因为家贫老鼠不来造访,让猫用不着不好意思。有的人就忍不住讥讽两句,如南宋林希逸在《戏号麒麟猫》中写道:“道汝含蝉实负名,甘眠昼夜寂无声。不曾捕鼠只看鼠,莫是麒麟误托生。”麒麟是著名的仁兽,从不杀生,诗人便把不肯捕鼠的猫儿叫做麒麟猫。至于借着猫不捕鼠却扑杀禽鸟的事例撰写檄猫文、讨猫辞的,古往今来亦不乏人,似乎猫的功能只在于捕鼠,不捕,“尸位素餐”“残忍滥杀”“曲尽谄媚”的大帽子必然少不了。

有人指责猫,自然更有人爱猫。正是猫天性中的自在天真,打动了很多人。明代朱权《神隐志》中记载:“人家屋室之内,不免有鼠以害食物,须用畜猫以辟之。于山家有一猫,或于窗牖之间,自有一般和气可爱。”大意是说,且把猫捕鼠的基本功能放在一边,但凡家里养着一只猫,触目所及,气氛就不复紧绷、肃穆,让人的眉目都莫名舒展起来,“和气可爱”四字恰如其分。

苏轼曾写有“侣鱼虾而友麋鹿”的名句。有些动物是可以作为伴侣、朋友的,猫显然是其中之一,人们从猫的陪伴当中所收获的,很难用“捕了几只老鼠”这种指标来量化,精神上的相互慰藉也不容忽视。朱彝尊《鹊桥仙·辛夷花落》中有云:“辛夷花落,海棠风起,朝雨一番新过。狸奴去后绣墩温,且伴我日长闲坐。”意指春深时节,早起下过小雨,看那沾着雨珠新开的海棠正好,偶尔还有玉兰花瓣啪嗒落下。本来掂了个绣墩来,却被猫儿占座,那就等它起身之后再坐下吧,反正也没什么急事。待猫移步后,发现绣墩上还留着它的余温,不免心生几缕温柔。岁月静好,不就是这番光景吗?

尊贵如帝王,也难抵挡猫的魅力。明世宗朱厚熜与一只名为“霜眉”的猫交情甚笃,《钦定日下旧闻考》里也记述了这段往事:“原嘉靖中,禁中有猫,微青色,惟双眉莹洁,名曰霜眉。善伺上意,凡有呼召或有行幸,皆先意前导,伺上寝,株橛不移。上最怜爱之。后死,敕葬万岁山阴,碑曰虬龙冢。”霜眉对世宗形影不离,甚至在朱厚熜睡觉的时候,也会像小树桩一样一动不动,守护在侧,想必对后来经历过壬寅宫变、缺乏安全感的他来说,实属难能可贵吧。总而言之,有猫陪伴的人,似乎在这碌碌尘世间就多了一处幸福的所在。

宫猫留影

明 朱瞻基《花下狸奴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同属明代帝王,以极擅绘事著称的宣宗朱瞻基,用画笔为宫猫们留下了“御照”。人们从他的《花下狸奴图》《壶中富贵图》不难判断出,朱瞻基也是一位爱猫之人。《花下狸奴图》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绘于明宣德元年(1426)。此画中有两只猫,坐在湖石疏菊旁边,双目炯炯,神态机警可爱。画面右侧的猫,其头背是深狸条纹,从下巴到腹部、四足则为白色;左侧的猫头、背、臀尾各有一些黑黄色块,主体为白色,观之意趣无穷。清代才女孙荪意平生爱猫成癖,曾专门总结过世人对猫的命名法:“(猫)以纯黄、纯黑、纯白者为上,玳瑁者次之。惟时人好尚,如肚白背黑者,名乌云盖雪;身白尾黄,或尾黑,或狸,名雪里拖枪;身上有花,四足及尾俱花,或狸色,或虎斑色者,谓之缠得过;若背黄黑白相错者,名玳瑁猫;头顶有花纹圆如球,尾文连钱者,名鞭打绣球;背上花纹相驳,脚腹白者,名锦背罩牙床;身黄尾白者,名金瓶挂玉钩;背黑四足白者,名踏雪狐。种种不一,随人命名者也。”由是考之,朱瞻基所绘明代宫猫勉强可以归为锦背罩牙床?当然,无论是否名品,画中猫儿都是极为可爱生动的。

《花下狸奴图》在清代被录入《石渠宝笈》,乾隆帝还题写了“神肖乌圆”四个大字,并进行了钤印、题诗。“乌圆”也是猫的代称之一,王冕写自家猫时,称它是“吾家老乌圆”,刘基的咏猫诗则说:“碧眼乌圆食有鱼,仰看蝴蝶坐阶除。”可谓诗情画意。

讲完了明宣宗画猫,我们再说回清宣宗。单凭留下来的道光朝《猫册》说他可能是“猫奴”,似乎武断了一些,不妨结合其他档案来推断一下。在道光朝内务府呈稿档案中有传旨画猫的记录,仅在道光十九年(1839)、二十三年(1843)这两年内,就多达十数次,奉旨作画者均为沈振麟。沈氏为清末著名宫廷画师,在如意馆任职多年,擅长工笔画,创作题材包罗甚广,存世画作较多,曾获赐慈禧亲题的“传神妙手”匾额。

试举几例画猫的档案记录:

(道光十九年)正月初十日懋勤殿太监王永贵传旨,着沈振麟画小猫一张,高五尺四寸,宽三尺。钦此。

四月初四日懋勤殿太监王永贵传旨,着沈振麟画小猫三个一张,长五尺五寸,宽三尺五寸。钦此。

四月初七日懋勤殿太监王永贵交折扇一柄,传旨着沈振麟画小猫三个。钦此。

六月初八日,懋勤殿太监王永贵交折扇一柄,传旨着沈振麟画泥金银小猫一个。钦此。

(道光二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日,懋勤殿太监张德喜传旨着沈振麟画小猫二个,长四尺三寸宽二尺纸一张绘画。钦此。

这些画猫的旨意,均为道光帝下达,绘画时间也与《猫册》中宫猫的名字著录时间吻合。道光十九年(1839)四月上旬,道光帝两次命沈振麟画“小猫三个”,《猫册》上出生在绘画日期之前的猫儿计有4只,分别是玛瑙花横儿、金橘、玻呵、花小儿,这其中花小儿是十九年(1839)三月某日才出生的,在四月初很可能还未足月,那作为“模特”的应为玛瑙花横儿、金橘、玻呵吧?

由于猫、蝶与“耄耋”谐音,明清时期以猫、蝶入画或作为装饰纹样的十分常见。相较而言,宫廷画中的猫儿往往颇具富贵气象,而两宋画家笔下的猫儿则更为生趣、灵动。

清 沈振麟《耄耋同春》册页之一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千百年来,人们对猫的种种爱恨嗔痴,或珍重、或督责,猫儿们在意吗?它们伸伸懒腰,从暖融融的红毡到洒满和煦阳光的草地,从高高的枝柯到花影重重的台阶,想衔蝉就衔蝉,想端坐就端坐。“牡丹影晨嬉成画,薄荷香中醉欲癫”“饮罢鸡苏乐有余,花阴真是小华胥”,“华胥”是黄帝梦中的理想国,那里的人民无乐无忧,无惧无惊,“其民无嗜欲,自然而已”。鸡苏是薄荷属植物,对部分猫儿来说与酒无异。世人“行行重行行”,登山又爬坡,猫却早已醉倒花荫、梦造华胥,你道是谁该羡慕谁呢?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22年7月22日 总第3860期 第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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