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后期，中国共产党先后同中外记者西北参观团和美军观察组进行接触，毛泽东将其视为我党“半独立外交”的开始。据中央档案馆保存的档案资料记载，这两个团体分别对延安和各根据地进行考察后，不约而同地得出一致结论——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

几番周折 延安之行终达成

1944年，随着苏联军队的节节胜利和英美联军开辟欧洲第二战场，欧洲反法西斯战争进入决战阶段。此时，苏、美、英等国将牵制日本法西斯的希望寄托于国民党政府。但蒋介石领导的国民党军队在正面战场一败涂地，不仅使中国人民大失所望，也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强烈不满。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敌后战场不断取得胜利。发扬“延安作风”的陕甘宁边区等抗日民主根据地，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了众多外国媒体及美国官方的关注。

由于国民党长期实施新闻封锁，并宣传“所谓八路军与新四军均抗而不战，游而不击”，使外界对我党领导的根据地真实情况莫衷一是，也为其增添了神秘色彩。为此，一些在华外国记者要求访问延安，但最初都被国民党政府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1944年2月，6名外国记者联名致信蒋介石，再次提出访问延安的申请。迫于各方面压力，该申请得到批准，但在名单中强行加入9名中国记者与多名国民党陪同人员。5月17日，代表美联社、《曼彻斯特导报》《基督教科学箴言报》的斯坦因，代表《时代》杂志、《纽约时报》《同盟劳工新闻》的爱泼斯坦，代表合众社、《泰晤士报》的福尔曼，代表路透社、《多兰多明星周刊》《巴尔的摩太阳报》的武道，代表美国天主教《信号》杂志、《中国通讯》的夏南汉，及代表塔斯社的普金科6位外国记者，《中央日报》《扫荡报》《大公报》《新民报》等报社派出张文伯、谢爽秋、孔昭恺、赵超构、周本渊、赵炳烺、金东平、徐兆镛和杨嘉勇（系假冒记者的特务）9名中国记者及6名国民党人员组成的“中外记者西北参观团”从重庆出发，于6月9日抵达延安，受到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人的亲切接见。他们先后参观访问了陕甘宁边区的工厂、学校、医院、报社等。9月中下旬，部分外国记者到晋西北军区实地观察八路军夜袭日寇据点的全过程。10月下旬，所有外国记者离开延安，返回重庆。

几乎与此同时，美国有意派遣一个观察团来中国，了解我党抗战的情形。在其看来，此行既可以准确估计共产党军队的未来发展态势，防止共产党力量迅速向苏联一边倒；又可以给蒋介石消极抗日一点警告，防止国共合作破裂导致国际反法西斯力量削弱；还可以顺便进行情报合作，为日后美国海军从新四军控制的沿海地区登陆中国做准备。同样，蒋介石起初完全拒绝这一提议，但在时任美国总统罗斯福的干预下，被迫同意。但他要求将观察团降格为观察组。

1944年7月22日和8月7日，在美国驻华使馆武官包瑞德的带领下，由18人组成的美军观察组分两批来到延安。除了参观考察，还与我方尝试开展情报和气象合作等事宜。毛泽东、周恩来等人多次同观察组成员长谈，叶剑英、彭德怀、陈毅等人分别就八路军、新四军和各根据地的战斗情形向观察组进行了介绍。部分成员还分赴晋绥、晋察冀等根据地进行考察，写出了大量反映根据地军民抗战的报告。

拨云见日 用事实击碎谎言

1944年7月，《纽约时报》发表了根据爱泼斯坦报道写成的评论《中共领导下的军队是最强大的》：“无疑地，五年以来，对于外界大部分人是神秘的共产党领导下的军队，在对日战争中，是我们有价值的盟友。正当地利用他们，一定会加速胜利。”就连具有反共倾向的夏南汉，也在报道中表示：“报上指斥共产党的那些事，我在延安没有看到。”

9月，福尔曼在去往抗战前线过程中，谈及对八路军的印象时说：“八路军的正规军也许算不得是我在中国看见的装备最好的军队，但他们无疑是训练最好、最有纪律的军队。”而在亲身经历了一场战斗后，他再次发出感慨：“过去有人告诉我们说，八路军不打仗，没有伤兵，没有俘虏，人民害怕八路军，恨八路军，今天这些谎言已被事实揭穿了。”而在斯坦因看来，“共产党似乎不急于宣传，他们的态度好像是，用你们自己的眼睛来看吧”。在延安，可以“完全自由地去做调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有不准问的问题，也没有被拒绝的答复”。他曾在撰写的《红色中国的挑战》一书中提及：“我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中国，它与蒋介石的国民党中国迥然相异。这个中国充满希望，没有饥饿，没有失败主义情绪。延安使人感到未来的中国已经在今天出现。”

外国记者对延安的报道让国民党当局丢了面子。而他们指定的记者赵超构，也于1944年七八月间在《新民报》发表了反映延安真实情况的通讯稿（后来集结为《延安一月》一书出版），在国统区引起轰动，使国民党当局多年来的造谣抹黑付诸东流。甚至假冒记者的中统特务杨嘉勇在个人报告中也不得不承认：“共党自实行拥军运动与军垦政策后，军力已非吾人所想象之疲弱，士兵营养亦良，身体亦佳，战斗技术训练亦渐正规，军民之间，感情融洽，宛如家庭。”此外，“官民之间，无鸿沟，无隔膜，更无敲诈勒索之现象”。

1944年冬，美军观察组部分成员与晋察冀军区领导人程子华（前左三）、唐延杰（前左四）、耿飚（后左二）合影。

而美军观察组得出的结论与记者们惊人一致，但更深刻。12月21日和30日，晋察冀军区代政委程子华等人给时任中央军委参谋长叶剑英两次发电，报告美军观察组活动的情况。21日的报告中说，美军观察组成员毕德坚等“对国民党依靠外援，腐败无能，流露愤慨不止”。成员卢登也认为：“河南、湖南、广西如曾开展人民武装斗争，绝不致如此溃败。”“救中国，非共产党之力量不可。”观察组对“我之艰苦奋斗，自力更生，军民一致，官兵平等，所完成者多，所用者少，无不钦佩赞扬”。30日的报告中提到，有观察组成员表示：“对你们的主义虽有不同意见，而你们所做的一切我非常同意，且赞美。你们的民主政治虽还只是开始，而所走方向是正确的。虽非完全人民自己管理，而即是真正为了人民。”

1944年12月21日，程子华等人关于美军观察组活动概况给叶剑英的电报（部分）。

中外记者西北参观团名单

正如毛泽东在《解放日报》发表的《欢迎美军观察组的战友们！》一文中所说，“事实胜于雄辩，真理高于一切，外国人中国人的眼睛，总有一天会亮起来的。现在，果然慢慢地亮起来了”。

引领航向 担当民族主心骨

身份迥异的两个团体，不约而同得出一致结论，既出乎意料，也顺理成章。

中国共产党积极抗日，而国民党则消极抗日。参观团和观察组到延安时，正值国民党军队在豫湘桂战役中节节败退，甚至闻风而逃；我党军队则在敌后进行艰苦卓绝的游击战争，机动灵活地消灭敌人，积小胜为大胜，给日军以沉重打击。在国民党的腐败统治之下，国统区赋税严重、物价飞涨、民不聊生；各根据地则政治清明、政权稳固、政令统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断发展壮大。通过对比，他们无一对蒋介石抱有希望，“总观对我印象，皆极良好”。

中国共产党成为领导中国人民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的坚强核心。始终坚持全面抗战路线，在敌后广泛发动群众，领导军队进行独立自主的游击战，配合正面战场，打破了日军“速战速决”灭亡中国的图谋；倡导建立并始终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维护团结抗战大局，支撑起中华民族救亡图存的希望，引领着抗战的正确方向，成为全民族抗战的中流砥柱、夺取战争胜利的民族先锋。

中国共产党代表了中国最进步的力量，得到最广大人民的支持。我党是按照马克思主义理论建立的无产阶级政党，代表了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中国共产党和人民军队，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根本宗旨，赢得了最广大人民的支持和拥护，为抗战最终胜利奠定了最广泛、最深厚的群众基础。

沧海桑田，世易时移。80多年前的结论历经岁月洗礼，却历久弥新、振聋发聩。这提醒我们要时刻牢记：“中国共产党领导是历史的选择、人民的选择，是党和国家的根本所在、命脉所在，是全国各族人民的利益所系、命运所系。”

毛泽东曾指出：“如果要看前途，一定要看历史。”当代中国是历史中国的延续和发展。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以中外记者西北参观团和美军观察组等旁观者的视角回顾党领导抗战的历史，便更能理解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更能读懂今天的中国，从而以更强烈的历史自觉和文化自信，为推进强国建设、民族复兴伟业而不懈奋斗。

文中所示档案为中央档案馆藏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25年7月18日 总第4316期 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