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似乎在中午叫得特别响，这是我们不肯睡午觉最理直气壮的理由。

 蝉是用膜振发声，而非以口而鸣，这已是常识。在夏日，白天树上的蝉鸣不绝于耳；进入夜里，仍时不时可闻蝉鸣。

 蝉的鸣声和蝉蜕像一根线把我的记忆牵回了童年。

 蝉在没蜕化之前的幼虫，我们俗称它为“肉弹”，经过烹饪可是一种难得的美味。于是，挖“肉弹”成了一门“手艺”。要在清晨或在大雨之后，寻找树底下的小圆洞并用铲子挖下去。谁挖到更多，谁的“手艺”就更好。

 清晨，太阳还没探出头的时候，“肉弹”已经爬出洞穴。它会沿着树干往上爬，爬到合适的地方就停下来，裂开外壳并羽化为成虫——蝉。这时，小伙伴们会学着大孩子的样子，用面筋粘蝉。

 我们会抓一把小麦在嘴里嚼得烂烂的，再用水把其中的麸皮和淀粉漂去，剩下的就是比不干胶还黏的自制面筋。将面筋粘在一根细的竹梢上，再把竹梢绑在竹竿上，粘蝉的工具就做好了。凭着好眼力、好听力，见到趴在树干上的蝉，用竹梢端上的面筋一碰它的翅膀，蝉就十拿九稳落入我们的囊中。不一会儿就能捉到十几二十只蝉。

 蝉自古就受到人们的青睐，据中医典籍记载，蝉可入药，如蝉蜕、蝉蛹、蝉茸等。在最古老的玉器中除了玉龙、玉猪外，还有玉蝉；在青铜器上很重要的一种花纹也是蝉纹。汉代官宦的代名词就是貂蝉，因为他们官帽上都有貂尾以及或金或玉做成的蝉作为装饰，貂与蝉便成了显贵的标志。

 涉及文学，蝉还真是一个好题材，古今中外写它的人真不少，其中的名篇经典也不少。《诗·小雅·小弁》：“菀彼柳斯，鸣蜩嘒嘒”，即是写的蝉鸣。国外有一句描写蝉的诗歌很有趣：“蝉啊，你的妻子是哑巴，这是多么的幸福。”的确，诗人描述得很准确，只有雄蝉才会发声，而雌蝉是无声的。这种现象，可能引起了饱受老婆唠叨的诗人的感叹，才有了“这是多么的幸福”的联想，让人不禁莞尔。

 蝉鸣是蝉的唯一表达，包括爱恋。蝉为鸣而生，蝉鸣因爱而响。没有比蝉鸣更炽热的表白，所以当蝉找到恋人，也意味着走到了辉煌的尽头。那灼人的蝉鸣，是喜乐也是哀乐，是晨钟也是暮鼓，如若翻译成人的语言，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有人说，蝉是昆虫里的寿星，但那要加上漫长的地下“时光”。“四年黑暗的苦工，一月日光中的享乐，这就是蝉的生活。”正因如此吧，阳光下的日子，它们才叫得不遗余力，爱得义无反顾。

 曾疑惑，蝉仅仅一个月的生命，为何被用于象征永生？答案或许就在蝉鸣里——没有永生，但有永恒。一月的繁华，足以慰藉平生、孕育来世。而每年夏天，蝉鸣都会流淌在草木间，谓之生生不息。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20年7月13日 总第3550期 第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