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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的记忆

发布时间:2023-10-30 14:51:31  作者:雷久红  来源:中国档案报  浏览次数:

我许久没回老屋了。我所说的老屋,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祖传宅院,而是一套较新的楼房。称其为老屋,是因为那里满是父母健在时的记忆。

老屋里有两件普通又略显落伍的家什:衣柜和缝纫机。它们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

衣柜是父亲亲手制作的,父亲对它尤为钟爱,从农村到城市、从平房到楼房,历次搬家时,它都在列。而它也不负所望,屈指一算,用了快40年,除了光泽不如从前,所有部件均完好无损。看到它,“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熟悉的旋律就萦绕在耳畔。

父亲是个能干的人,除了农活,在伐木、打井、砌墙、做木工方面都有两把刷子。小时候,锯木场便是我的游乐场。清晨,父亲一手牵着我,一手提着包,与扛着大锯的徒弟去上工。大锯又长又亮,一头宽一头窄,走路时会上下颤动,在晨光中有点晃眼。到了工地,父亲对我一番叮嘱后,便与徒弟来到木垛上,选好原木,拿出直角尺在一头又比又划,徒弟扯出墨线,走向另一头绷紧墨线,“呯”的一声,一条清晰的黑线便印在上面。划好线后,师徒二人抬起木头来到锯架下,将木头滚上锯架。然后,父亲站上锯架,徒弟跳进锯坑。父亲将宽大的锯片嵌进原木头,将锯柄的另一头递给站在锯坑中的徒弟。俩人一上一下挥舞着双臂,父亲在架上一步一步后退,徒弟在坑中一步一步跃进,好似在玩游戏,很快就将原木剖成了一片片寸板。站在锯坑边的我目不转睛,唯恐漏掉哪个细节。到傍晚放工,玩累的我多是骑在父亲的双肩上回家的。日复一日,一堆堆的圆木山变成了一方方的寸板垛。

父亲的木缘是深的。他上山伐过木、下山锯过木,家中的木料渐多起来,有的是锯木所剩的边角料,有的是抵结工钱的木料。不知什么时候,父亲在院中安了刨床,“嚓嚓”的刨木声成了我晨起的闹铃。只见那些或长或短、长有突结、带有树皮、其貌不扬的木板卷起了或宽或窄或长或短的刨花,木板也好像化了妆似的,变得焕然一新。经过凿、钉、锤、粘等工序,木板就变身为桌椅板凳和橱柜了,再经一遍遍打砂纸、刷清漆、上彩漆,崭新实用、精巧时兴的家具就制成了。成一件,卖一件,供不应求。父亲把卖家具的钱补贴家用,我那时是能吃到水果糖的农村娃。

我上小学时,父亲重执教鞭。调皮学生说他:“很严厉!”家长说他:“好老师!”同事说他:“课讲得好!”他带的第一届初中毕业班,中考预选通过了7名,考取高中的有6名。但他对母亲说,多年的农村劳动让他疏于学习,现在做了老师就应该再学习。他果断报名参加学历提升培训班。现在想来,且不说他的年龄不占优势,单就家里拮据的生活就够让他耗神费心了。而他非但没打退堂鼓,反而愈发坚持学习。

父亲的再学习之路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那时,他上班备课讲课、批改作业,负荷满满;下班开荒拉沙、种菜养猪,忙完已是深夜。但即使停电了,他也要点上蜡烛看一阵书。到了寒暑假,他每天早晨给我们3个孩子布置了一天的任务后,就坐在八仙桌旁,摊开书本,又圈又写,不知疲倦。到傍晚,父亲就将笔记本交给母亲,在与母亲的一问一答中巩固当天所学。他每个假期还要到200多公里外的城市去参加考试。寒来暑往,3年过去,父亲取得了大专毕业证。这在他那个年纪的人中是鲜少的,有人慕名到家里见证“红本本”。父亲每次都说,拿到毕业证离不开有高中学历的母亲这个好帮手。

父亲的教学成绩始终位居全县前列。那时,有辗转转学到他课堂的,还有课后找到家中要求补习的。我上初中时,家中八仙桌只有一边坐的是自家孩子,其余三边都是找来要求辅导的。父亲讲语文、母亲讲数理化,都是无偿的。父亲最不能接受的是学习苗子辍学。20世纪80年代初,在我们当地,初三毕业的女生就会被要求订婚。有个女生中考失利,想复读再考,家中父母不许,哥嫂也旁敲侧击地说自己这个年龄已订婚。父亲获知此情,步行近十里到女生家家访,做她父母和家人的工作。记得那天他回来很晚,母亲有点埋怨道:“你又不是班主任,这又是何必呢?”父亲说:“我最见不得学习苗子被耽误,只要能继续上学,就不计较那么多了。”父母也教导我和妹妹:“学习是公平的,你们要做有知识、经济独立的女性。”

父亲的寒暑假是忙碌的,或忙于学习,或忙于劳作。直至今日,父亲劳作的场景在我记忆中依然鲜活。我们一家5口人单靠他的工资,无论怎么精打细算,都难以撑到月底,因此,寒暑假也是父亲的“打工季”。有一年寒假,他承包了一截修路工程。父亲带我来到工地,在我看来,那就是寻常的戈壁滩。父亲胸有成竹地对着图纸埋设路标,雇来推土机,从早到晚忙个不休。在机器的轰鸣声中,路虽渐见雏形,但还是高高低低、坑坑洼洼的。父亲说:“轮到我上阵了!”他脱去棉衣,挥舞着坎土曼和铁锹,在凛冽的寒风中,豆大的汗珠从他满面尘土的脸颊上不断地滚落。放眼望去,茫茫的戈壁滩上,父亲的身影是那么孤单和渺小,但就是凭着他的一镐一锹,路面平坦了,路沿有形了,路一点点在挺进、一米米在延伸。那截土石路交工了,父亲的寒假也结束了。

老屋的衣柜是父亲暑假的杰作之一。父亲打制家具时,右耳夹铅笔,一手执尺,一手提刨,躬身起伏,卷起串串刨花;一手持凿,一手执锤,凿出木屑,凿通一个个孔;对缝粘板、榫卯相接,打砂纸、刷油漆……父亲好似会变魔术,高低柜、衣柜、靠背椅经他的双手变得有模有样。

老屋的缝纫机是母亲的陪嫁,但它一开始被外婆“扣留”了。母亲与父亲是自由恋爱的。高中毕业的母亲没有赶上高考,她没听父母就近接受再教育的安排,而是选择远嫁到遥远的新疆。外婆非常生气,想方设法阻止母亲远行。母亲不要陪嫁,横着一条心来到新疆。随着3个孩子的出生,有机会工作的母亲只好放弃工作在家带孩子。孩子穿衣是件让人头疼的事,母亲想到了在娘家保存的缝纫机。外婆当年只是不忍爱女远嫁,多年来把女儿的陪嫁保护得很好,只待女儿回家取。但那时出行难,直到我10岁那年,缝纫机才托运到我家。运到我家时,那台蝴蝶牌缝纫机和出厂时一样新。

母亲喜出望外,找出说明书安装好,买来裁剪书,拿起粉笔、尺子,在牛皮纸上练习裁剪和缝制。母亲没有拜师学艺,靠自学在牛皮纸上反复实践,很快,衣襟袖笼有样了,裤缝腰线能缝对了,便开始拆旧改新、拆大改小,让一件件旧衣裤变成一套套“新时装”。每逢过年要买新布,母亲就会查阅厚厚的裁剪书,选择合适的款式,往往比缝纫店的款式还新潮些。在我们“抽穗拔节”时,母亲神奇的缝纫拼接术及时掩盖了我们裤子变短的尴尬。耳濡目染,连上小学的弟弟也学会了缝纫机的使用,衣服开线时自己便在缝纫机上“嗒嗒”一阵就缝好了。

过去,我们一家5口的衣服分层码放在大衣柜里,放得满满当当。如今,我们成家分户,父母先后辞世,打开衣柜,看着有些空荡的柜格,从少不更事到年过半百的过往种种一幕幕浮现在我的眼前,难言滋味涌上心头。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23年9月21日 总第4038期 第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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