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脚下响着沉重的铁镣，任你把皮鞭举得高高，我不需要什么‘自白’，哪怕胸口对着带血的刺刀！人，不能低下高贵的头，只有怕死鬼才乞求‘自由’；毒刑拷打算得了什么？死亡也无法叫我开口！对着死亡我放声大笑，魔鬼的宫殿在笑声中动摇；这就是我——一个共产党员的‘自白’，高唱凯歌埋葬蒋家王朝。”这是小说《红岩》中革命烈士成岗面对敌人严刑拷打，以顽强意志写下的不朽诗篇《我的自白书》，而成岗的原型就是中共地下党员、《挺进报》特支书记陈然。

寻求真理的成长之路

陈然

1923年底，陈然出生于河北省香河县一个小职员家庭。年少时，随同在海关工作的父亲来到上海，帝国主义横行霸道、国民政府腐败无能及同胞遭受欺凌侮辱，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烙下深刻印记。之后，又随父前往安徽芜湖，其间，离家参加抗日救亡队伍的大姐陈佩琪十分牵挂弟妹的成长，常给他们寄些进步书刊。陈然读到邹韬奋的《萍踪寄语》、范长江的《中国的西北角》《塞上行》等书，知道了世界上有社会主义国家，中国有陕甘地区革命斗争，有伟大的中国共产党……一个崭新的世界，展现在这个少年的面前。

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后，陈然一家迁居湖北宜昌。1938年夏，15岁的他加入“宜昌抗战剧团”，投身抗日救亡宣传运动。激昂艰苦的日子里，其迅速得到锻炼和成长，更坚定了寻求真理挽救民族危亡的决心。火一般的工作热情、踏实肯干的作风与积极向上的态度，引起剧团党组织的重视。1939年春，他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

随着战局恶化及“平江惨案”的发生，剧团遭到严重破坏。为保存有生力量，上级党组织指示剧团进行转移。到重庆后不久，由于同事中出现叛徒，陈然未能顺利前往解放区，并与党组织失去联系。但他仍然自觉履行党员职责，在中国粮食公司机修厂找到一份工作，积极开展工人运动。1947年国共谈判破裂后，为教育引导进步青年、群众，凝聚革命力量，在新华日报社的领导下，陈然联系和团结大批进步人士，创办《彷徨》杂志。其中，他于第五期发表的《论气节》一文，在社会上产生强烈反响。文章开篇写道：气节，是中国知识分子的优良传统精神。什么是气节？就是孟子所说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在平时能安平乐道，在富贵荣华的诱惑之下不动心志；在狂风暴雨袭击下能坚定信念，而不惊慌失措，以致于“临难毋苟免，以身殉真理”。

驱散黑暗的光明信使

1947年2月，国民党大肆搜捕共产党员，中共驻重庆办事处和新华日报社被迫撤往延安。白色恐怖笼罩下的山城，消息闭塞，人心浮动。为传播我党的声音，鼓舞斗志，陈然等人利用从新华社香港分社寄来的电讯稿，摘编刻印成无刊名的油印报，在内部同志和进步群众中传阅。7月，中共重庆地下党组织决定，以此为基础，出版市委机关报——《挺进报》。

为保证信息源和日常供稿，党组织成立了电台特支，专门收录新华社广播及电台信息，抄收后再传给《挺进报》。报社旧址位于现重庆市南岸区野猫溪31号，当时为中粮公司机修厂的修配车间。陈然白天是车间管理员，晚上则在旁边的小屋里秘密印刷报纸。为防止敌人搜查，他用竹片代替油印滚筒，在蜡纸上进行刮印，印完后再将它们烧掉，不留任何痕迹。

由于设备简陋，在印刷第一期报纸时，版面上出现许多小麻点，如果继续印下去，字迹就会模糊不清，只能重刻蜡纸。连印两夜，刻了三次，效果仍不理想。陈然顿感“没有把党交给的任务完成好”，非常难过。但从小倔强的脾气让他无论执行任何任务，不做到精益求精，决不甘心。在和同志们一起研究后，终于发现天气炎热、蜡纸质量较差是导致麻点出现的原因。于是，他买来不同蜡纸进行试验，反复改进油墨质量及稀稠程度。经过锲而不舍地钻研，印刷质量和份数不断提高，最多达到两三千份。

为将报纸成功传递出去，陈然选择在夜间寄发投放。《挺进报》就像光明的信使，穿过浓云迷雾，让在黑暗中挣扎的人们看到前进方向和希望曙光。同时，这也引起了国民党的注意和恐慌。为破坏报纸的出版发行，敌特人员制定“红旗特务”计划，让特务假扮成进步学生、工人，到各单位、团体中搜寻蛛丝马迹。1948年3月，特务曾纪纲骗取年轻党员陈柏林的信任，跟踪抓捕了在书店秘密传递报纸的中共重庆城区支部书记任达哉。在敌人的酷刑、讹诈和诱降下，任达哉叛变，由此引发整个重庆地下党组织遭到一连串破坏。4月22日，正在家中油印第23期《挺进报》的陈然被特务逮捕。

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他英勇不屈，始终只承认报纸由编辑到发行，都是他一人。据幸存者回忆：叛徒急于得到核心情报，曾在10天内审讯7次，每次都用酷刑。而陈然以极其顽强的信念，不吐一字。其腿部严重受伤，很长时间内都要在难友的搀扶下，才能勉强行走。但他用半截铅笔和一些香烟盒，秘密编写“狱中挺进报”，传播胜利消息，坚持斗争。这让国民党当局大为恼怒。

《一一·二七蒙难烈士登记簿》陈然登记页及烈士证家属存根 重庆市档案馆藏

1949年10月28日，在重庆即将迎来新的曙光之际，陈然在重庆大坪刑场被敌人枪杀，年仅26岁。他用生命履行了对党的铮铮誓言：“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为革命斗争到底！”

原载于《中国档案报》2024年7月19日 总第4164期 第二版